时间飘然而过，一下滑到了年三十下午。</P>
沈小叶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大周过春节，但却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年。</P>
从早上晨钟敲响之后，就不断有鞭炮声响起，大门外早早的挂上了大红灯笼。</P>
家里的男性成员，都跟着外公进庙里，给祖宗们点了长明灯。</P>
本以为会借居在此的潘先生，早在来的那一天下午，就搬去他自己的宅子，原来先生的老妻带着孙子提前进京住着。</P>
她还和舅舅说，潘先生真人不露相，居然在京城有房。</P>
沈长岁当时就笑她：“你忘了，先生是在五品官阶致仕的，他本人的书画又很有名气，随便一幅就百十两。”</P>
“舅舅，你现在努力也还来得及，说不定你当官之后，能凭一手颜体挣钱。”沈小叶又发现一个财路。</P>
结果舅舅只摇头走开，并不应和她的提议，只有表哥十分赞同。</P>
“小叶，小叶，我们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沈存庚的声音从大门一直响到二门。</P>
外婆林氏笑道：“跑慢点，小叶在后边喂马。”</P>
“外婆，我喂好了。”沈小叶拎着草料桶回来，她肩上的小玄猫，吸吸鼻子就跳下往厨房跑。</P>
片刻，厨房里响起大外婆钱氏的声音：“鱼刚下锅，等会儿才能捞。”</P>
这边沈存庚把提篮交给林氏：“奶，我和小叶陪四叔针灸去。”</P>
“你大爷爷和爷爷呢？”林氏走到垂花门下，不见有人再进来。</P>
沈存庚道：“在庙里和一群老头下棋，说是过会回来。”</P>
“这都什么点了，不靠谱。你们快去快回，可别等到街上热闹起来挤不动。”林氏说着，就去厨房给他们装了新炸的麻花焦叶。</P>
“我们赶着车，很快回来。”沈存庚嘴里应着，推着小叶往门外走。</P>
等在车上的沈长岁笑道：“小叶，方才大门你忘了拴，这可不比村里。”</P>
幸而今天街上巡罗的多，四处都有五城兵马司和五军督府的兵卒。</P>
且一进院除了两个车厢，别的没甚贵重之物。</P>
“对，我喊大外婆来拴。”沈小叶还真的忘了，可不待她走回月洞门，钱氏就快步出来，“忘拿东西了吗？我还说要拴上门。”</P>
“就是回来喊您拴门的，有大外婆在真好。”沈小叶抱着她手臂走到门口，嘴里好话不断。</P>
钱氏被她哄的合不拢嘴，直到看他们的车出了胡同口，还在门外看着，老太太长叹一声关门，叹自己的孙子孙女不亲近。</P>
……</P>
此刻，大街上四处张灯结彩，还有豪富之家搭起的漂亮花棚。</P>
又有小贩四处兜售商品，孩童们嘻嘻哈哈拿着风车小哨，在父母身边穿来跑去。</P>
路上不说人山人海吧，也是人来人往，沈小叶好奇道：“不去祭祖吗？”</P>
“架不住人多，而且京里多是迁都时迁居到此的，祭祖也只在家里供个牌位上香上供。”沈长岁指挥侄子道：“别再往前走大街了，直接左转走小巷或胡同。</P>
然后从北居贤坊跨东门大街直进南坊。”</P>
“四叔，能走的通么？”沈存庚到底路不熟。</P>
沈长岁道：“基本都能走的通，错了再拐回来走。”</P>
因为这一绕路，他们到达老御医家的时间，比预定的晚半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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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施针，回来的时侯就更加的晚。</P>
这边巷子里到处是聚堆扔炮的小孩儿，光是护着青花骡躲避他们，就费了不短时间。</P>
等到一上东门大街，又瞬间被街两边满满的行人惊到，想喊人穿过，却不见人群散开。</P>
甚至有人回头，笑着对他们做鬼脸儿。</P>
是真的鬼脸，因为这个人戴着鬼面具。</P>
沈小叶陡然一见，刷的放下车帘。</P>
“怎么都挤到了路边？”沈存庚抓紧笼头，唯恐青花骡拱到谁头上。</P>
沈长岁提醒到：“别走了，应该是驱傩开始了。”</P>
沈小叶这才出了车厢站直了张望，果然见东城门那边行来一辆辆花车。</P>
她说：“以前没有见过。”</P>
驱傩可是华夏传统的驱鬼迎神活动，千年传说中，它是专为门驱打“年”这个怪兽，应运而生的。</P>
传至她的时代，有些地方已经没有举办了。</P>
“见过的，你忘了丘县过年也有傩戏，不过没有花车，都是走路来着。”沈存庚让她坐下。</P>
沈小叶摇头，“我站很稳。”</P>
“我怕抓不稳青花骡。”沈存庚其实也想站高了看，毕竟他前边都是人群，视线受阻。</P>
沈长岁干脆跳下车，解下骡子牵着道，“你俩站车上看吧。”</P>
沈存庚：“四叔不看吗？”</P>
沈长岁：“我长的比你高。”</P>
“哈哈……”沈小叶乐了。</P>
“……”沈存庚果断站上车辕张望。</P>
片刻间，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花车走近。</P>
沈小叶看见一辆辆花车上，都有戴着面具的男女，还有他们身后的乐器乐师。</P>
随着他们翩然起舞，乐声随之开始伴奏，或低沉或高亢的民谣从一辆辆花车传出，吸引两边好些人群应喝。</P>
少倾，随声锣声当当，人群里有不少孩童哇哇大叫着戴上各自的面具，欢快的追着花车又蹦又跳。</P>
沈小叶注意到，自这些孩子跟车起，两边就有兵卒跟着护持，她不禁点点头，安保过关。</P>
他们时而贴近花车接过车上领舞者的糖果，时而跑回跟着的父母身边，让帮着装起来。</P>
沈存庚笑道：“小叶，我们小时候也当过护僮侲子，每次都能从领舞的傩翁傩婆那里，拿回好多糖果。”</P>
“甜吗？”沈小叶没有印象。</P>
沈存庚点头：“特别甜。”</P>
刚一说完，花车上又响起了苍劲的歌声：“适从远来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郡郡。</P>
就中有个黑论敦，条身直上舍头存。眈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非裈。</P>
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氵匝氵匝，院里乱纷纷。唤中馗，兰着门。</P>
弃头上，放气薰。慑肋折，抽却筋。拔出舌，割却唇。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亦须论。”</P>
这么一大段唱词，虽然是用官话唱出来的，但沈小叶想跟着唱都跟不上趟儿。</P>
倒是她身边的沈存庚，唱的有模有样的。</P>
两边的人群里，有不少人跟上花车起舞，且不断有人蹋着节拍跳起来。</P>
沈小叶除了呱唧呱唧拍手，就是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