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福生,这该如何处理?”
范必死硬着头皮看了那门板一眼,也被门板上的血色‘鬼影’震住。
依照常理来说,厉鬼的复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凡鬼物的成形,必定要有严苛的条件与环境,且他生在镇魔司,却从来没有听过两鬼并生,这简直是颠覆了范必死以往的认知。
他说话时,忍不住看了赵福生一眼。
万安县的镇魔司看来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前头的鬼祸好不容易才暂时平息,结果刚刚竟然又差点儿酿造出一桩祸事。
若非驭使了鬼物的赵福生反应灵敏,在刹时之间果断的驭使厉鬼的力量镇压了复苏的鬼物,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想到两人之间的过结,再想到赵福生刚刚面对复苏的厉鬼时展现出的冷静、果决,心中终生出忐忑不安之意。
赵福生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她只是一个才驭使了鬼物的新人,此前从没有人教导,却能驭使鬼物的力量,风驰电掣间便镇压住了两个刚刚复苏的凶鬼。
一般驭鬼之人与鬼打交道,多少会受鬼物的影响而有严重的后遗症。
轻则脾气暴躁,重则一言不合便会出手杀人,变得嗜血、凶狠。
且厉鬼非人,不会有理智与克制,一般现身之后,根本不愿意再受控制。
若新人没有人指导,初次使用了厉鬼的力量后极易失控,成为鬼物傀儡与替身。
可此时的赵福生看起来平静又镇定,根本不像是发了疯的样子。
他越想越是害怕,懊悔于自己选错了人,他可能不止没能祸水东引,极有可能会为自己和弟弟招揽来一个强大的敌人。
范必死的脸色青白交错。
但大错已经犯下,时光不能倒流,他已经没有改正的余地。
好在赵福生‘苏醒’之后,他识时务,与她交谈没有恶语相向。
虽说中间两人曾有过不愉快,但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
只希望赵福生看在自己这一次替她父母收敛尸身,治办丧事的份上,不要难为他们兄弟。
否则……
范必死垂下眼眸,挡住了心中复杂的情绪。
赵福生并没有去在意范必死心中的想法,她的目光落到了那门板之上,面色犹豫。
驭使了厉鬼之后,她对于鬼物的气息感应更深。
旁人看着这门板邪性,而她却从这门板之中感受到了浓浓的‘鬼’气,甚至不亚于先前即将复苏的两具尸体。
“一般来说,这种与鬼相关的东西,有没有过变成凶物的经历?”
“额——”范必死犹豫了半晌,不敢轻易的回答这个问题。
“据我所知,一般来说,厉鬼不可能被彻底杀死,但如果能力非凡的人,却有机率将厉鬼分解——”
他小心谨慎的道:
“一般分解之后,厉鬼的身体可能就会成为绝世的凶物。”
“但是这种与鬼相关,曾被鬼魂碰触,亦或是这门板一样,曾被鬼物躺过、甚至差点儿复苏厉鬼的物品会不会变成凶物,我,我也不得而知……”
说完,他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两兄弟之中,他一向更有主见、更冷静更沉稳,相对的所知更渊博,也更能言善道一些。
此时他一看范无救,范无救也有些不知所措,抓了抓脑袋:
“我也不知道。”说完,他对上哥哥求救似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哥说得没错,一般被分解的厉鬼尸身才有可能变成凶物,例如多年前,曾听闻京都镇魔司总署的大将军将一具厉鬼尸身斩首。”
范必死听他这样一说,不由松了口气。
他心中也很郁闷。
赵福生先前提到过担忧父母尸变化鬼,那时他不以为意,哪知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赵氏夫妇的尸身竟然真的起了诡异。
“这莫非与万安县鬼雾起、红月生的预兆有关?”范必死心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脸色略微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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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生听着两兄弟的话,没有出声。
她伸手摸了摸门板,门板阴凉刺骨,鬼气盘据在那血光之中,看得多了,仿佛那血色之上涌起阵阵红雾,一道恶念隐藏于那红雾之中,透过雾气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
赵福生摇了摇头,再定睛望去,却见面前只有门板及拓印在上面的尸印,哪有隐匿的恶鬼?
但无论如何,这门板肯定十分邪性,绝对不能轻易留在镇魔司中,以免招来祸事。
如今的她身缠鬼物,且这厉鬼复苏,再加上她准备前往要饭胡同,无论如何,此时都不是处理这门板的好时机。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
“暂时先将门板一并收殓,到时随棺安葬入土。”
如果要饭胡同这一行顺利,她能活下来,将来攒好功德,开启了封神榜的神位,送走身上的鬼物后,她腾出空了,再想办法挖出这两块门板,好研究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
“……”
范必死见她提起门板,还以为她心中另有主意,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她的决定是对的。
身在这個世道之中,好奇心太重未必是什么好事,与厉鬼打交道是提着脑袋的营生。
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句:
“是。”
众人合力抬棺,将两具棺材抬出了镇魔司。
那门板虽说怪异,可好在有赵福生坐镇此处,众人壮着胆子一并抬起。
赵氏夫妇的尸体出现了诡异之处,虽说暂时被镇压,可谁都无法保证这厉鬼会何时再度复苏,因此不用赵福生催促,众人干活都异常卖力,只求迅速办完这桩差事。
有了棺材铺老张的前车之鉴,香烛纸钱铺的老板得知赵福生的要求后更是配合无比。
等镇魔司的两具棺材装殓抬出府衙,外头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数箩筐的丧葬用品。
为了讨好赵福生这个新任的令司,纸钱铺的老板格外卖力,不止是准备好了糊好的纸人、车马及房车等物,连拉货的骡子都备妥。
此事宜快不宜慢,为免夜长梦多,一行人收拾妥当便滔滔荡荡往县城外行去。
路途之上,赵福生走在范氏兄弟的身边,看得出来她的存在令范家兄弟极其不安,范必死身体僵硬,眼神中充满了防备。
她突然转头的刹那,范必死身体一抖,甚至下意识的就想倒退。
可在他身旁的就是他的弟弟,他以极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赵福生含笑看他:
“这条路通往哪里?”
范必死心中有鬼,总觉得她的笑意不明,令他心中忐忑。
他定了定神,答道:
“通往的是西城——”
说完,又解释了一句:
“城西的地域特殊。万安县成立镇魔司之初,朝廷曾派专人将那里圈出,专门用以掩埋镇魔司内死于鬼祸的人。”
范无救见哥哥说话时神情有些不安,便帮着搭腔:
“朝廷曾派过金将级别的高手,在那里动过手脚,尸体埋入其中,便会被那里的氛围镇压。”
范必死点了点头。
“万安县的镇魔司成立很多年了吧?”赵福生问。
范必死再点头,答道:
“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么长的时间,当年那位金将级别的高手就是再厉害,打下过特殊烙印,至今烙印还没有消除?”
赵福生这样一问,范必死就说道:
“你有所不知,按照惯例,为防烙印失效,朝廷应该每年都会派人前来补一次烙印,将其巩固……”
但自万安县出现鬼雾,赵启明前来接任令司,最终惨死于镇魔司,朝廷便彻底放弃了此处。
“也就是说,从去年至今,这陵园对鬼物有克制的烙印便再也没有人补充过——”赵福生听到这里,心中一突。
她意识到自己又凭空被动的接了一桩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