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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桑装死,暗恼自己不该多嘴。

    她这是有窥探女主内心的嫌疑,女主定然不喜。

    室内寂静,只余刷刷刷的写字声,片刻后,伴随着几乎无声的脚步声以及由远及近的幽香侵袭,耳垂忽然被冰凉的手捏了一下。

    顾桑身子顿时僵硬如铁。

    “这会儿倒认真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顾桑欲哭无泪。

    这算不算不作就不会死?

    她就不该掉以轻心,面对女主时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女主说话弯弯绕绕,心思也七拐八拐的,稍不注意就落了陷阱。

    顾桑扭头意图摆脱顾九卿的魔掌,可怜巴巴地说:“大姐姐,疼。”

    她这一转头,顾九卿并没顺势松手,反将自己耳朵扯得生疼。

    顾九卿轻声道:“别动,就不疼。”

    顾九卿似乎对她耳朵起了兴趣,捏了一下,并未立即松手,继续揉捏起来,直将那方小巧的耳垂捻的红润如血,方才罢手。

    他看着她,深沉地叹息:“我该如何待你,又该拿你怎么办?”

    一个可能窥破他秘密,甚至能洞穿他内心和想法的人,本不该留存于世上。

    可他却留了,还打算一直留着她。

    顾桑鹌鹑一样捂着自己被蹂/躏的鲜红耳朵,沉默半晌,她昂头看向顾九卿,轻声地说:“大姐姐遵循内心待我皆可,不论是大姐姐待我的好,待我的恶,我都可以。大姐姐待我之好,我感激回之以好,大姐姐待我之恶,我当赎罪,赎我以前对大姐姐犯的恶。”

    说着,她指了指顾九卿的心口:“我希望大姐姐随心,顺心,开心。”

    “妹妹这样乖巧懂事,一心为姐姐着想,倒教我……”顾九卿笑了起来,话锋一转,“妹妹待我以诚,他日我必回你一份大礼,妹妹可要受住。”

    顾桑心道:老娘心理素质历来强大,哪有受不住的。女主能这样说,肯定不是要她命的大礼包,等当了女帝,有多大礼尽管砸来。

    她绝对,绝对受得住。

    她目露期待,用力点头:“嗯”

    这时,门外响起陌花的声音。

    “主子。”

    “进来。”顾九卿淡声道。

    陌花见顾九卿没有屏退顾桑的意思,便将信递了过去,恭敬道:“是六皇子的信。”

    说完,便退了出去。

    顾桑看着顾九卿手里的信,乌黑眸子滴溜溜一转,猜测着男主是有什么重要事,还是诉相思,亦或是得知康王上门打探情况的。

    顾九卿拆开信,看了两眼,哼声道:“不查他的案子,倒有闲心操心我的事。”

    果然被她猜对了。

    男主前脚得知康王登门,后脚就写了信来。男主对女主可太上心了,但女主显然不感冒。

    顾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冒然开口。

    书中的男主本就是恋爱脑,事事以女主为重,什么事业心都要往后靠。

    顾九卿将信随手扔进火盆,信纸瞬间化为灰烬,他坐到桌边,耐着性子给司马睿回信,虽然不想回,但目前阶段的安抚很有必要。

    顾桑伸长脖子,想看顾九卿写的什么,结果发现顾九卿写的竟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好家伙,字也是看人下菜的,教她就是地狱级别的狂草书法,面对‘情郎’就是婉约清丽派的小楷,还真是区别对待啊。

    不过,能习得两种不同风格的字体,也是好本事,必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顾九卿写完信,一抬眸就见少女洁白纤长的脖子抻得犹如长颈鹿,他眼眸微眯,扫见桌上辣眼睛的字,皱眉道:“继续练字。”

    顾桑:“……”

    她是要同这篇《关鸠》杠上了吗?

    嘿,还真是杠上了。顾九卿一连几天都是教她写《关鸠》,她都写到快要吐了,对每一个字都倒背如流,可顾九卿还是不满意。

    世家贵女的字是从小练习的,她这种半道子哪儿那么容易学得好,还是这种难度高的,她就是将顾九卿的字放在纸下临摹,都能写的不伦不类。

    以前恨不得天天找理由去昭南院同女主拉近感情,经过几日魔鬼式的练字训练,她是越发抵触去昭南院了。每天都是先去逗逗鹦鹉,或是去找施氏,不拖到最后一刻坚决不去顾九卿那里,她很想问一句,女主,你是魔鬼吗?哪有揪着人练字,还只练关鸠的?

    这日,顾桑如常在院中跑了几圈,便去投喂鹦鹉。

    她抓起一把坚果仁儿晃了晃,利诱道:“小家伙,说几句吉祥话听听。”

    小家伙现今很上道,鸟眼放光,扑腾着翅膀喊着:“三姑娘吉祥,主子如意!”

    顾桑眯眼:“再说一句,大姑娘是魔……”鬼吗?

    “算了,还是不说了。”小家伙鸟嘴没把门的,要是被顾九卿听到,后果很严重。

    小家伙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果仁儿,尖利着嗓子:“大姑娘是坏女人——”

    顾桑:“…….”

    她一把捂住鹦鹉的鸟嘴,又心虚地望了眼四周,发现没人听见才放下心来,顾桑黑着脸教训鹦鹉:“哼,教了这么久,还是没长进。”

    说着,上手扯了扯鹦鹉的羽毛。

    相处久了,鹦鹉大概也觉察出顾桑对它没什么恶意,顶多就是威胁威胁它,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家伙知道自己的衣食父母生了气,讨好的将鸟头蹭在她手心,看着眼前献媚的小家伙,顾桑什么脾气都没了。

    女孩子对软萌又会撒娇的小动物最没免疫力了,顾桑也不例外。

    何况还是这么聪明,又会说话的鹦鹉。

    她摸了摸鹦鹉的脑袋,摊开手心,将果仁儿全部喂给它:“小家伙,大姐姐可不是坏女人,她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这话属实违心。

    “知道啦,知道啦——”小家伙一边啄食,一边回道。

    小家伙吃饱喝足,振翅飞到顾桑肩头,低头用鸟嘴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又飞到旁边的梧桐树上玩耍。小家伙养熟了,也或许是这里好吃好喝供着,即使不拴着它,它也不会飞太远。

    顾桑看了一眼在树枝间活蹦乱跳的鹦鹉,心生羡慕,吃饱喝足就没烦恼,还真是快乐自由啊。她准备去施氏那里报个到赖上些时间,如果施氏被她哄的高兴,留她吃午膳就好了,就不必去昭南院面对顾九卿的谆谆鞭策。

    秋葵见她出门,上前说道:“姑娘又要去大姑娘处练字吗?”

    “嗯。”

    秋葵心疼道:“姑娘的手指都快磨成茧子了,姑娘以前几时受过这等罪,奴婢虽不认识几个大字,可也知道练字需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姑娘每次去大姑娘那儿就是大半天,身子怎么吃得消?”

    顾桑叹气:“哎,你家姑娘命苦呐。”

    话音刚落,她瞥见屋角处端着盆走出来的梅沁,瞬间变了口气:“你家姑娘自小没了娘,爹又不疼,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小透明,谁还管我教养和学识的问题,如今得母亲看重,大姐姐又悉心教导我写字,让我从中学会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有大姐姐教我,可比那些沽名钓誉的名师强多了。”

    梅沁开口道:“大姑娘的才华在燕京确实有目共睹,奴婢曾见过大姑娘的字,就没见过有几个能比大姑娘写得还好看的。”

    顾桑说:“你读过书?”

    一般卖身为奴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几个能读书识字的。

    梅沁点了点头:“嗯,以前家中父母尚在时,读过几年的书,学过一些道理。”

    能送女孩子去读书的人家,必是有一定的家底。父母双亡,家遭变故,才会沦落为婢。

    顾桑心思略转,原本以为梅沁是施氏指派给她的,必是忠于施氏,可某次在后花园溜达时,无意中瞧见梅沁和陌花有所接触,府中各院婢女之间有所往来本属正常,可梅沁刻意压低声音对陌花说话,便有些反常。

    若没鬼,何须鬼祟做派?

    梅沁忠心的可能是女主,原本一直在施氏身边做事,换种说法,梅沁也许是女主安排在其母身侧的眼线。后来,阴差阳错,眼线梅沁被施氏派到了她这边,盯梢的对象又变成了她。

    女主防着她正常,可在自己母亲身边也安插有眼线,就显得有些不寻常。

    施氏对女主的好,那可真是掏心掏肺。

    此时的顾桑想不出来缘由,可等她知道顾九卿真实的身份,便知其原因了。

    不亲近其母,对施氏也多加防备,不过怕的是世上这位最了解‘顾九卿’的人揭破他的身份。

    顾桑去施氏处略坐了坐,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施氏知道顾九卿教她写字,问了问她的练习情况,又问了顾九卿几句,施氏话里话外都是对顾九卿的慈母心肠,顾桑不禁感慨,若是李女士对她这个女儿有施氏一半的关心,她又怎会跟她决裂?

    施氏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催促道:“快去,别让九卿等久了。姑娘家能习得一手好字,总归是没坏处,九卿教你,你便认真的学,学好,别辜负了她的一片长姐心。”

    长姐心?

    也得松弛有度啊。

    顾桑面上乖顺应道,内心一片悲凉。

    她是真不想练字,不想一遍遍地写《关鸠》。

    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当她磨磨蹭蹭到昭南院时,却被婢女告知:“三姑娘,大姑娘今日有事出门去了,今日的功课暂免。”

    顾桑内心雀跃,面上镇定:“大姐姐去哪儿了?”

    婢女摇头:“奴婢不知。”

    管她呢,今天能放假,就是好事。

    第30章

    “这燕京城呆久了, 也不过尔尔,该瞧的该玩的该吃的,我都尝了个遍, 还不及闲云野鹤的日子悠哉。尤其是京中的富商权贵烦不胜烦,听琴阁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我又不是靠卖琴为生,他们想听,我就非要给他们弹么,我是那种能为了金银俗物折腰的庸俗人?”

    秦缺懒散地倚在窗边,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以及来往穿梭的妙龄女子, 两眼放光,转眼瞥见自己异常醒目的白发,又摸了摸脸上沧桑扎手的‘人皮’面具, 眸里的光略暗淡了些,他转头看向对面的顾九卿,“反正我的利用价值早已被你榨干,明日我便离京,希望再见之日,你能以本面目示人。”

    秦缺以为就自己喜欢愚弄世人,明明是年轻之躯,偏爱装成老头横空出世沽名钓誉, 他的变装技术炉火纯真,无人知他真实身份,偏却被顾九卿给识破了。没想到对方比他还狠,直接男扮女, 他差点以为顾九卿是个心理扭曲阴暗的变态。

    看似不是,但也差不多。

    顾九卿回应冷淡:“嗯。”

    看着顾九卿那张天人共愤又冷若寒冰的俊美面孔, 秦缺不免哀怨道:“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对你掏心掏肺,不远千里来燕京帮你,我都要走了,你就没半点不舍,果真是冷血无情。”

    顾九卿放下茶盏,说:“今日便走。”

    秦缺气得跳脚:“你你你!”

    顾九卿轻飘飘道:“明日走也行,正好同毒娘子一起。”

    “什么!毒娘子!”这下秦缺直接跳将起来,一脸惊骇地看着顾九卿,“那个疯婆子不是被困死在沙漠吗?”

    顾九卿眸色无波无澜:“她没死,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