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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桑被他看穿,在他面前无处遁形,轻轻点了点头:“是,但我不会说。”

    顾九卿落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颇感欣慰:“所以,妹妹才是最识时务之人,早早弃暗投明。”

    *

    顾桑不知自己怎么走出昭南院,她站在青石小路上,寒风拂面而过,刺的脸颊生疼,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里衣早已被汗湿,黏腻在肌肤,愈发觉得冷了。

    她拢紧衣服,喃喃自语:“这鬼天气可真冷啊。”

    回到荷月院,顾桑泡了个热水澡,方觉身子暖和了些,身子渐暖,心里也就没那么凉了。

    毕竟,她亲眼见过女主杀人,见识过女主的可怖,顾皎和北嘉郡主的这点子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再说,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只是不及女主的狠辣与无情。

    这日过后,顾桑同女主的关系似乎和好如初,她将真实的想法和情绪掩埋内心,戴上假面继续同女主虚与委蛇,如前段时间那般经常往来昭南院,凡事想着女主,时时刷好感,有什么好听的笑话也紧着给女主说,包括坦然接受魔鬼般的练字折磨,偶尔的撒娇小幽怨也只是攻略需要,为了心疼她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顾九卿似乎颇为享受她这种讨巧卖乖的表现,看着她在他眼皮底下虚伪做作,看着她的虚情假意,猜测着其中有几成真又有几成假,究竟是真心的成分居多,还是假意占据上风。

    他占着男子的皮囊,却用女子的身份,同她玩这种真情假意的感情游戏,他兴趣盎然,对此乐此不彼。

    之前类似于表白的试探无疾而终,顾九卿不愿再次将她吓退,没再逼她正面他的感情,就这样模棱两可,深陷其中。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将那道岌岌可危的窗户纸捅破。

    顾桑明面上依旧把自己摆在姐妹的位置上攻略女主,将顾九卿对她的小暧/昧小撩拨全当成是姐姐爱护妹妹的举动,虽有自欺欺人的嫌疑,好歹心里舒坦了不少。

    好在这些小举动无伤大雅,无非就是拉拉小手,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教她握笔练字时身体离的有点近,要么就是看她的眼神拉丝带色,只要顾九卿没对她做出真正越线的事,顾桑表示自己还能苟,还能继续攻略。

    或许,苟到女主嫁给男主,真正领略到男女之事的玄妙,说不定就对她没想法了。

    当然最坏如是,还是有越界那一天……

    额,那都是以后该考虑的事。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顾桑颇有兴致亲自下厨做了一些清淡可口的糕点,先转去给施氏尝了尝,又哼着小曲往昭南院而去。

    半道上碰见去给施氏请安的韦姨娘和顾兰,见顾桑春风满面,眉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顾兰好奇上前问道:“三姐姐,今日何事这般高兴?

    顾桑笑着回道:“冬天都快过了,春天还会远吗?”

    顾兰梳着可爱的双环髻,迷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顾桑递给顾兰一块如意糖栗糕,说:“因为,看到了希望。”

    如果有机会,她自是希望能谈一段美好的感情。若是女主将她吃得死死的,还怎么憧憬?

    男女主成婚,让她从无解的死局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顾桑经常出入昭南院,婢女们习以为常,谁都没有阻拦,她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书室,却没看见顾九卿,陌花也不在。

    环视一圈,顾桑将食盒放在桌上,随意摆弄起博古架上的摆件,过一会子,又去书架找书翻看,全都是枯燥乏味的经史子集等科普类书籍,没有可供消遣的话本小说,就连野史异闻类的书册都没有,要不就是各类琴谱,反正没她喜欢读的小说话本子之类的。

    她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仍不见顾九卿。

    不应该啊。

    这个时辰照理应该在书室读书,琴阁也没有琴声传出,难不成出门了?

    顾桑喝了杯茶,又吃了三两块点心,便去了顾九卿的闺房。

    屋内安静无声,似乎也没有人。

    顾桑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那张价值不菲的千斤拔步床,床榻虽贵重,但帷幔却不显奢华,反是纯白素色,没有繁复的花纹,没有饰品挂件装点,唯一的饰品约莫就是帐钩。

    轻纱荡漾,迷迷漫漫。

    香炉徐徐燃着上好的佳楠香,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淡香环伺鼻尖,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恍若幻境的错觉。

    迷迭之中,耳畔犹似听到水声。

    顾桑闻声走过去,发现水响是从净室传出,净室与内室一帘所隔,她抬手略略掀开门帘,只一眼,就仓惶低头,不敢再看。

    顾九卿在沐浴。

    她隐约看到一抹模糊的背影,如瀑黑发凌乱披散于后背,水雾缭绕中,脊背光洁白皙,白的可谓晃眼,两侧蝴蝶骨熠熠而动……

    顾桑转身欲离开,背后却传来一道促狭的声音。

    “妹妹可想同姐姐共浴?”

    偷看女主洗澡被发现,顾桑顿时臊得面红耳赤,下意识捂住双耳,掩耳盗铃般夺门而逃。

    顾九卿侧身,凝着那抹狼狈逃窜的倩影,哼声:“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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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桑一口气跑到院子里,吹了一阵冷风,面皮上的臊意渐渐消散。

    “顾桑,坏蛋!”

    “顾桑,坏女人!”

    “顾桑,不要老奴了!”

    听着哀怨熟悉的鸟嚎声,顾桑满头黑线。

    好家伙,竟敢背后讲前主人坏话!

    顾桑循声去了东厢房,发现门窗紧闭,门上落了锁。

    她趴在门口顺着缝隙往里瞧,平日神气活现的小鹦鹉有气无力地瘫在鸟架上,食盘里的小鱼干也没吃多少,只是扯着鸟脖子干嚎。

    “顾桑,你不要奴家啦!”

    这时,一绿衣小婢走了过来。

    “奴婢给三姑娘请安。”

    顾桑一把抓住婢子的手:“把门打开。”

    “奴婢不敢!”绿衣小婢惶恐道,“没有大姑娘的吩咐,奴婢不能放它出去。”

    顾桑蹙眉。

    听到顾桑的声音,鹦鹉犹如看到了救星,瞬间来了精神,展翅就要飞到门口,哪知下一刻就从空中摔了下去。

    顾桑这才发现鹦鹉脚上拴着一条细长铁链,另一端系于鸟架,被禁锢于方寸之地。

    她怒问婢女:“大姑娘为何将它拴着?”

    “好像是鹦鹉不听话,想要飞走,大姑娘才命人拴着它。”绿衣小婢战战兢兢地回道。

    小家伙应该是想飞回来找她。

    它不喜欢被束缚,她亦不曾关过它,给了它充分的自由,小家伙反而赖着她混吃混喝,没想过飞走。

    顾桑走到窗户前,伸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看着瘫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鹦鹉,顿时心疼不已。

    养久了,就有了感情。

    明明舍不得,依旧将它送了出去,新主人还是它最害怕的人。

    顾桑顿生悔意:“小家伙,大姐姐这儿有好吃的好喝的,你给大姐姐说吉祥话,给大姐姐背诗,赞美大姐姐,她肯定会喜欢你,就不会关你,也不会栓着你。你那么聪明,只要听大姐姐的话,不要调皮捣蛋,大姐姐一定会给你自由。”

    鹦鹉看到她,鸟眼睛一下子瞪圆,挣扎着扑棱翅膀想要飞起,却被铁链困住,翅膀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无法飞向她,鹦鹉就将翅膀拢在一起,合成拱手作揖的姿势:“主子万事如意!主子心想事成!”

    样子实在滑稽可笑,若是以往在荷月院,顾桑必定捧腹大笑。

    而今,只觉酸楚。

    小家伙在向她求救,它想让她帮他,帮它解除铁链,带它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讨厌的房间。房间虽华丽,却是囚禁它的牢笼。

    ……

    “大姐姐,在吗?”

    顾桑本是为鹦鹉打抱不平,临到门口,心生胆怯,害怕看见不合时宜的画面,假模假样地问了声。

    “呵,明知故问。”室内传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进来。”

    得到应允,顾桑踟躇片刻,方才提裙踏入。

    此刻,顾九卿斜倚软塌,姿态闲适慵懒,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他不喜近身伺候,拿了张干帕子,慢慢擦拭发上的水迹,他的动作并不熟练,也或许不喜欢做这种细致活儿,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平常美人儿做出这副姿态,举手投足必是妖娆妩媚,而他这般状貌,却是慵懒中不损半分清雅孤傲,全不见女子的媚态,就那么清凌凌的眼神,犹如不染俗世的仙子,如雪中风月,云中雾霭,飘忽不定又神秘莫测。

    唯一见其媚态,应是匪寨被下药那回,可那种蛊惑人心的魅惑却是清媚之态,非俗气的烟视媚行。

    他扫她一眼,不提偷窥一事:“何事?”

    顾桑一时语塞,满腹的质问之话说不出口。

    她走近软塌,顺势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大姐姐,我来吧。”

    “你会?”顾九卿质疑。

    顾桑歪头一想,斩钉截铁道:“会!”

    现代有电吹风,古代有秋葵这个能干的小丫鬟,擦头发这种小事,她确实没做过,但不代表她不会。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一样的道理。”顾桑随之补了一句。

    顾九卿:“……”

    因着女主倚靠在榻上,顾桑需弯腰才能擦到头发,她一弯身,满头乌发如云倾泻而下,与顾九卿的黑发融合交汇,她轻蹙眉头,搬了张小兀子坐下,高度正合适。

    她开始擦拭头发,动作并不比顾九卿熟练,可谓生疏笨拙。间或扯痛头皮,顾九卿面色不虞,既没吭声也没发作,因为小姑娘神情认真,目光专注,仿若拂拭着上等的明珠宝翠。

    顾九卿阖上眼睛。

    纤细指尖不停穿梭发隙,指尖跳跃,如弹奏琴弦,连同发丝不时带起的刺痛感,勾起心底最隐秘的欢愉。

    他薄唇紧抿,似享受,似忍耐。

    顾桑则一边擦头发,一边暗暗感叹:女主的头发可真滑,也不知用了何物保养。

    心随意动,她脱口而出:“大姐姐,用的什么发膏,将头发保养的这般柔顺丝滑,比绸缎还细软?”

    顾九卿眼未睁:“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