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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去静安寺并非烧香礼佛,静安寺不过是个借口。

    顾桑立马道:“大姐姐, 我也去。”

    顾九卿觎她一眼:“不行。”

    “啊?可我也想去。”

    那简直太好了,顾桑面上表现的甚是失落,实则内心乐开了花。

    “以后有机会再说。”

    顾桑苦着小脸,说:“大姐姐不在府上的这几天,我一个人好无聊,可以过来陪长命玩吗?”

    “嗯,可以。”顾九卿出奇的好说话。

    离开昭南院前,顾桑转去东厢房找鹦鹉玩, 打算陪它说说话,缓解小家伙被关押的苦闷和抑郁,好在在她据理力争下,顾九卿虽没解开鹦鹉的脚链, 但却没再将它一直关在屋子里,允许将鹦鹉放到院子里透口气。

    一方鸟架挂于树上, 长命站在树干上,许是知道铁链的长度,只在就近的树干枝叶间活动了一番。

    长命看到她,显然很高兴,兴奋地煽动翅膀:“三姑娘来啦!三姑娘来啦!”

    顾桑掏出小鱼干,笑眯眯地喂它:“乖哦,你看大姐姐多好的人啊,担心你在屋子里闷,就让人把你放在外面……”

    说着,把小家伙抱在怀里,顾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又取下鸟架,重新换了个地方挂着。

    长命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顾九卿。

    长命越害怕,顾九卿就越不高兴。

    动物对危险的敏锐度远高于常人,她必须消除长命对女主的恐惧感。

    鸟架置于转角的廊檐下,这个位置绝佳,顾九卿看不到长命,但长命扑腾翅膀飞起来却可以看到顾九卿。当长命慢慢适应和女主共处一个空间,发现顾九卿并不会真的伤害它,说不定就不会再害怕了。

    她絮絮叨叨地对长命说:“无聊的话,就温习一下我教你的东西。”

    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话,啊不,是夸其女主的溢美之词。

    她又吩咐照看长命的婢女:“以后就将长命挂在此处。”

    *

    顾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步伐轻快地往荷月院走,路过莲池时,颇有兴致地将长命没吃完的小鱼干撒下池塘。

    鱼儿以为到了投食的时间,纷纷游过来,围着小鱼干吃起来。

    “大鱼吃小鱼?”顾桑摇头晃脑道,“本是同根生……”

    身后有人接过去:“相煎何太急?”

    顾桑一顿,看向身后十六七岁的少年,轻蹙眉头,随即对来人行了个礼,乖乖巧巧地唤道:“大哥哥好。”

    来人是顾明哲,顾府的大公子,顾皎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记在施氏名下的嫡子。顾明哲长的不像蒲姨娘,像顾显宗这个父亲,相貌堂堂,俊朗无比。

    顾明哲为专心科举入仕,吃住都在国子监。其实,顾明哲是家中嫡子,大可不必非要靠读书考试,家族荫蔽也可以拿到进入官场的入场券,但他似乎是想证明不靠这个嫡子的身份,不靠家族庇佑,他也能做到。

    顾桑穿书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府大公子。

    顾皎失踪出事,顾明哲原本回了一趟府,有心询问顾桑当天庙会的事,但被施氏拦下。蒲姨娘前脚逼迫完顾桑,她的儿子后脚又来一次,施氏不免动了气,训斥了顾明哲一顿。顾明哲见找寻妹妹的事自己插不上手,国子监课业又重,在家陪了几天蒲姨娘,便回了国子监。

    因为顾皎的事,顾明哲面色不太好看,刚又在施氏那边碰了壁,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讥诮:

    “我听说三妹妹同二妹妹的关系疏远了不少,近来倒是同大姐姐亲近有加?”

    顾桑怔了怔,乌黑透亮的眼睛顿时黯了几许,她睫毛纤长且密,衬得眸底像蒙了层水雾:“大哥哥应该清楚,二姐姐不喜欢我,也……看不起我。”

    顾明哲愣了愣:“二妹妹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去哪儿都喜欢带着你。”

    “真的是这样吗?难道不是施舍,不是利用我做筏子给大姐姐找不快?”顾桑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会长大,不会一直傻下去。”

    顾皎确实经常在他面前说,顾桑如何蠢如何傻,那副巴结谄媚的模样跟府上的下人一般无二。

    顾明哲自知理亏,倒底又是少年心性,看到女孩子委屈,再说不出其它过分的话。

    顾桑迟疑:“二姐姐还好吗?头上的伤严重不?听说二姐姐想不开,我本来想去看望她,劝劝她,但蒲姨娘和二姐姐可能都不愿见我,我怕惹得二姐姐情绪激动,就没去讨这个嫌。”

    见顾桑被薄待依旧关心顾皎,顾明哲心底的负疚感渐浓,自己方才竟还想在顾桑面前摆兄长的谱教训她,是他小气了。

    “现在人是没事了,在姨娘的劝说下,暂时歇了寻死的心。但是……李家上门提亲了。”

    顾明哲倏地握紧拳头,双眼冒火,恨不得揍李氏父子一顿。

    顾皎自杀未遂,被救的第二天,李家父子便登了顾家的门。

    按照燕京城这边的规矩,聘礼、媒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蒲姨娘自是百般不愿意,眼见害了女儿的人就在眼前,恨声谩骂,可人家一句话不说,任由着蒲姨娘出气,骂过后,李家人还能笑脸相迎,不愧是商贾出身练就一副厚脸皮。

    这门亲事基本成定局,只是不能应承的太容易,顾李两家目前就亲事拉锯中。

    蒲姨娘见顾显宗大有同意的迹象,使出浑身解数磨缠,依旧不能让顾显宗改变想法,顾显宗觉得跟李家结亲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对顾皎还是对顾家。

    顾明哲不愿姨娘为妹妹的亲事伤神,便过来求施氏这个嫡母。

    然而,嫡母与父亲的想法一致。

    “三妹妹,你也觉得欺负了二妹妹的李家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吗?”

    顾桑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婚姻大事乃父母做主。”

    顾明哲一噎:“日后父亲母亲让你嫁谁,你便嫁谁?”

    顾桑点头:“自然。”

    前提是过了女主这一关,女主肯定会暗中插手她的婚事。

    顾明哲气道:“愚蠢。”

    被个毛头小子骂蠢,顾桑不高兴了,她又不抱他的大腿,凭啥将就他:“大哥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大哥哥苦读圣贤书,难道不知道自古女子婚嫁都是这般道理么,难不成大哥哥希望二姐姐越过父母礼数跟人私定终生,无媒而合的亲事又有几个圆满的。不说女子,就论男子,难道大哥哥以后还能随心所欲,想娶谁就能娶谁吗?”

    顾明哲是嫡子,婚事更不由自己做主。

    姨娘让他娶贵女,父亲和母亲让他娶对顾家有利的女子,都是要有利可图。至于他喜不喜,无人关心。

    顾明哲脸色涨的通红,却也不得不承认顾桑说的是事实。

    但他嘴上不饶人:“事情未发生在三妹妹身上,三妹妹当然说的轻松。都说三妹妹变了,我看三妹妹这张嘴依旧是伶牙利齿,巧舌如簧。”

    顾明哲显然是无处发气,不敢冲顾显宗也不敢冲施氏这个嫡母,便将矛头对准最弱的顾桑。

    顾桑不想同顾明哲争论这些无聊的事,她转头便走,顾明哲却一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三妹妹,北嘉郡主和二妹妹遭遇同样的事,为何北嘉郡主不需要嫁人?”

    顾桑暗暗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同顾明哲这个幼稚鬼说话。

    她耐着性子,说:“二姐姐跟北嘉郡主不一样。”

    顾明哲追问:“哪里不一样了?不都被人牙子卖过,二妹妹被卖入李家,郡主……”

    “二姐姐是在李家后宅找到的,大家都知道二姐姐被人纳过。”顾桑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焉知二姐姐这回不是因祸得福?”

    顾皎嫉妒女主成性,留嫁燕京,眼见着女主步步高升,能接受同女主之间如天斩般的差距?

    顾明哲还想说什么,顾桑轻声打断他:“我知道大哥哥有气无处撒,可我人微言轻,二姐姐的事我又能如何?”

    “我……”

    顾明哲顿时羞愧难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这个亲哥哥都没法左右妹妹的婚事,就连姨娘这个生母亦是毫无办法,在这里同顾桑争辩又有什么用,顾桑虽非他一母同胞,可倒底也是他的妹妹,自己这般作态完全失了兄长的气度。

    “对不起。”

    “大哥哥是第一个跟我说对不起的人。”顾桑佯装诧异抬眸,眼底尽是不可思议,随即埋下头小声道,“其实,大哥哥不必跟我道歉的,我知道大哥哥是关心则乱,二姐姐有大哥哥这样疼爱她维护她的好兄长,真真是好福气。”

    说这话时,清亮的眸中不乏艳羡之情。

    顾明哲愣了愣,兄长的保护欲霎时爆棚:“三妹妹,我也是你的兄长,以后大哥哥会像爱护二妹妹一样爱护三妹妹。”

    “真的吗?”顾桑顿时开心的笑起来,眉眼弯弯,“我也有亲哥哥了。”

    顾明哲被小姑娘明灿的笑容感染,连日的烦闷憋堵逐渐消散。

    *

    顾李两家的婚事最终定了下来。

    李家父子屡次登门拜谒,意欲聘娶顾家二女为新妇,即使被顾家姨娘怒斥为难依旧坚持,顾家被李家的诚意打动顺水推舟成其好事。

    “听说那李家二少爷长得不赖,性情端良,当初顾二姑娘落难做了他的通房,人家也没逼迫为难,是个厚道人。”

    “一南一北相隔千里都能成就好事,李家二少爷和顾二姑娘缘分不浅哪。”

    “李家是商贾出身,如今傍上燕京顾家,虽然只是庶女,但却是顾大人最疼宠的庶女,其兄又是嫡母名下,李家真是好运道瞎猫碰上死耗子,阴差阳错跟京城权贵官宦家结了亲,有了靠山,日后改换门庭入仕当官可就有了门路。哪怕不做官,做生意也比以前容易多了。”

    “诶!顾二姑娘不嫁给李家,难道还能嫁给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夫家不成?以二姑娘的身份,原本嫁给家世稍逊于顾家的男子做正妻是没问题,如今怕是不成了,哪个男人能忍受头上青青草原。”

    “女孩子名声不好听了,可就难找婆家哪。”

    有说顾李两家成就好姻缘的,也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反正好话坏话参半。

    人们议论顾家这门亲事的同时,自然免不了带上北嘉郡主,毕竟两人遭遇相似,境遇却不同。

    一个仍是‘冰清玉洁’的郡主,一个却即将远嫁作商人妇。

    顾府这边既定下亲事,便连同婚期一并敲定,日子定在腊月,时间上有些仓促,但顾显宗不愿面对同僚异样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更不愿顾家姑娘一直处于舆论中心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想尽快平息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

    顾显宗本意不愿顾皎远嫁,可顾皎做过他人通房的事早已人尽皆知,就算日后京城有夫家愿意接纳,不在意这件事,或许情浓时无甚关系,情淡时,这桩事便会成为丈夫对准妻子的矛头再起波澜,毕竟是顾家理亏,就算为顾皎撑腰腰杆儿也挺不起来。

    顾皎是他最爱惜的女儿,顾显宗自是希望她往后的日子过得顺遂。

    李家门第不显,无权但有财,顾皎嫁过去便是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不会为银钱这种阿堵物发愁。何况,李家若要借顾家的势,便不敢刻薄顾皎,只会尊着她巴结她,就算真受了什么委屈,自有顾家为她撑腰做主。

    女子的一生无非就是荣华富贵,顾皎这门夫家虽不贵重,但占了富裕二字。

    顾显宗耐着性子将这番利弊给蒲姨娘剖析了一遍,蒲姨娘便没再反对,只轻声啜泣着偎依在顾显宗怀里,红着眼睛看向他:“顾郎,我们的皎皎以后当真会幸福?”

    “嗯。”顾显宗说,“你也劝劝皎皎,就算是低嫁到李家,也别太骄纵任性,商人重利可也看重脸面,关起门来可以使小性子,外人面前可不能拂了夫家的脸面。”

    蒲姨娘柔声道:“妾省得,之前是妾目光狭隘,不懂顾郎的苦心。”

    顾显宗见蒲姨娘如此懂事,亦是松了口气,遂又道:“我仔细观察过李子舆那小子,即使不是家中长子,却也是个有想法的有主见的,似乎有心入仕,等他和皎皎成婚后,寻得合适的机会现在外地给他找个差事做做,有顾家帮助提携,李家又有钱财,只要他善于钻营自身本事又过硬的话,以后还愁皎皎回不了京城么?”

    有了这话,蒲姨娘顿时安心多了。

    只是顾皎反对的厉害,死活都不愿意嫁到李家,就连李家二少爷派人送过来的珍珠玛瑙头面首饰等物全都打砸到了地上,要知道,这些可是她以前最喜欢的东西。

    顾皎坐在床边,头缠绷带,气怒不已。由于太过气闷,刹那间受伤的部位一阵剧烈疼痛席来,疼的她伏倒在床上呻/吟不已。

    她不明白,爹爹不是说要给她做主吗?怎么转眼就要将她嫁回到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