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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静惊奇道:“三妹妹还有此手艺?”

    顾静虽为庶女,但从未进过厨房。

    顾桑端起桌上的果子花蜜水,啜了一口:“瞎鼓捣的,就像堂姐喜欢倒腾女红,绣什么花儿,鱼儿,鸟儿什么的,我怕手指被戳成针眼,就不感兴趣。”

    顾静与顾桑相处几日后,已没了初见时的拘谨,她大感好奇道:“女红是姑娘们必学之技,三妹妹家中长辈无人要求你学习吗?”

    祖母和嫡母从小就让她苦练女红,说女子有一技之长,日后到婆家也会受用。

    原身可没人提醒她学习古代女子必备技能。

    顾桑眯起眼睛:“我不喜欢呢。”

    反正,她是真讨厌绣花什么的,伤手伤眼睛。

    见阳光有些刺眼,顾桑捻起一方绣着小兔子的绢帕,这方帕子是顾静亲手绣的赠与她,顾桑将绢帕遮挡在眼前照了照,清凌凌的光影透过帕子落在脸上。

    她说:“堂姐绣技高超,不管绣什么都跟活的一样,就像这小兔子活灵活现的,栩栩如生。待日后绣两只鸳鸯送给未来堂姐夫,定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顾静已经议亲,纳彩、问名、下聘等流程已走完,只等明年春日出阁。夫家也是殷实人家,即麓州下属卫县严县令之子严朗,更是陆太守夫人严氏的亲侄儿,严县令同太守夫人乃一母同胞的姐弟。

    同一州太守沾亲带故,单论门第,在麓州确实是顶顶好的亲事。

    至于严朗本人,据说也是个品貌端正之人,已是举人出身,日后前程可期。

    听常氏说,原本顾显武想将顾静送到燕京,让顾显宗帮忙谋求更好的亲事,但是被老夫人劝阻了。

    老夫人责骂顾显武:“你只想给静丫头找个好门第,可有没有想过以静丫头的性子,承不承得了这份福气?对静丫头而来,小富即安,便是最大的福分。”

    老夫人深知继子顾显宗的秉性,只会将姻亲当做筹码权衡利弊。

    顾显宗自己的婚姻尚且如此,怎会真心为二房一个小庶女考量?

    顾桑不得不感叹,二房这位老夫人着实有远见,让便宜老爹插手顾静的亲事,无异于将人推入火坑。

    顾显宗最宠爱的女儿顾皎,还不是说嫁出京就嫁出去了,完全不顾顾皎的哭求磨缠,就连撞壁自杀都未能改变其心意。至于顾九卿这位声名显扬的嫡女,顾显宗可是压了最大的筹码,希望谋取最高的政治利益。

    绢帕遮挡了顾桑的视线,她并没发现顾静情绪低落,待旁边半晌无言时,方觉反常。

    顾桑揭开绢帕。

    只见顾静愣愣地盯着湖岸边出神,那里围聚着一堆人,似乎极为热闹。

    顾桑朝艄公招了招手,示意其将画船慢慢靠向岸边。待船离岸边近了些,方看清原是一个穿着寒酸的年轻学子正在临湖作画,长得还挺俊,一看就是那种白面书生的模样。

    书生小姐向来是话本子的主角。

    显然,顾静关注的并非周遭围堵瞧热闹的歪瓜裂枣,而是这位身无长物的书生郎君。

    顾静怔怔地看着书生。

    书生似有所察觉,抬头往画船方向看了一眼,登时愣了愣,随即移开视线,低头继续作画。顾静亦被惊了一跳,没想到被书生发觉,也低下头绞着衣角。

    画作完成,引得旁边一阵喝彩声。

    湖光山色,画舫莲花,尽在画中,煞是好看。

    一名络腮胡子的大叔看上了书生的画作,有意卖下,但因为书生没有名气,只给五十钱。

    书生面色涨红,仿若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小生的画绝不只值五十钱,不卖。”

    五十文钱,相当于现代的人民币,十几块钱。

    确实太便宜了。

    大叔是个杀猪匠,纯粹觉得家中挂幅读书人的雅画,来客人觉得有面子,但真让他去买有名气的画,又舍不得银子。反正,都是山啊水啊的,看不出啥不同。

    大叔粗声粗气地说:“五十文不少了,能买好几斤猪肉。实在不行,你来我这里买肉,我下回多送你两斤。”

    大叔撂下五十文银钱,伸手就去抓画,却被书生一把将画护在身后。

    “不卖!”书生道。

    大叔也恼了,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推了一把书生,将书生撩翻在地:“穷书生,给你脸了,也不看看你衣服上的补丁,都穿不起衣服,还假清高。”

    书生被骂的脸色又白又红。

    “不卖就是不卖,我就是吃不起饭,穿不上衣,也不会卖与不会赏画的莽汉。”

    大叔彻底被激怒了。

    “你他娘的骂谁?”

    眼看杀猪匠大叔一把揪住书生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顾静再也坐不住,红着眼睛,绞着手帕起身。

    “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顾桑一把拉住顾静的衣袖:“干什么,坐下!”

    顾静急道:“三妹妹,他、他……”

    “这种事轮得到你一个定过亲的姑娘出面?再说,你要如何帮?”

    顾静瞬间哑然,她确实也不知该如何为书生解围,对上顾桑的目光,只能颓然地坐下。

    顾桑对着船尾唤了一声:“流云。”

    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悄无声息从船尾走了出来。

    流云是顾九卿的护卫之一,被顾九卿留下保护顾桑的安全。

    流云躬身道:“三姑娘有何吩咐?”

    顾桑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去将书生的画买下来,顺便帮他解围。”

    顾静感激地看向顾桑。

    她怎么就没想到让身边的小厮去将画买下来?

    “是。”

    流云应了声,正要下船时,湖岸边突然传来一道呵斥的声音。

    “住手!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信不信我扭送你见官!”

    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的是,一名身穿文士袍腰间别着文士剑、玉冠束发的青年男子,同样带着儒生特有的气质,但他的穿着却比作画卖的书生不知好了凡几,一看就是家境富庶者,只是皮相不及书生白俊,略逊一筹。

    但也是充满朝气的昂扬男儿面貌,真论起来,也只能说书生胜在肤色比他白,一白遮百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燕亦是对读书人敬重有加,尤其是男子这种穿着不俗的。

    大叔一个杀猪的也不想讨麻烦,一把捞起铜钱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男子捡起地上的画,赞道:“确实画的不错,五两银子,可卖?”

    一顿,又补了句:“我身上只带了五两银子。”

    意思是,书生的画远不只五两银子。

    顾静意识到书生的画要被别人买走,赶忙让贴身丫鬟将银子全部掏出来,一股脑儿塞给流云:“快,务必将画买回来。”

    顾桑:“……”

    真把自己当做冤大头啊。

    “既然,有人出手,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顾桑小手一伸,流云便将先前的一两银子递还给她,顺手将顾静的银子也还了回去,转身回到船尾。

    顾静呐呐的:“三妹妹?”

    顾桑努了努嘴:“书生已经将画卖了,难道还要高价抢买吗?”

    岸边的书生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同意将画卖给男子,并表达了一番感激之情。

    直到书生离开,顾静眉目恹恹,再也提不起精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顾桑看了一眼顾静。

    已经定亲的小姑娘,心中却另有所属。

    ……

    湖岸边。

    严朗正要将画交给身后的小厮,却突然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抢画的是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君,是严朗的表弟陆奇正,其父正是陆太守。

    陆奇正展开画随意扫了两眼,撇嘴道:“表哥,就这水平?可比表哥的画差远了,买一幅不及自己一半水平的劣等画作,表哥你也是嫌的发慌,帮那穷书生解围也就算了,作甚白花银子。”

    严朗道:“举手之劳而已。”

    陆奇正还想说什么,眼睛忽的一亮,将画甩给小厮,一把拽起严朗的胳膊就朝前方快速走去。

    “表哥,带你去见个人。”陆奇正神神秘秘道。

    顾家二房作为麓州排得上名号的商户,自是要与当地太守打好交道,两家寻常自有交往走动。

    陆奇正随母参加过老夫人的寿宴,自是见过顾静。

    前面不远处的湖岸边,停靠着一座美轮美奂的画船,两位娇俏可人的姑娘正从画船走下来,正是顾桑和顾静。

    “顾二姑娘,还记得我不?”陆奇正还未走近,就朝着顾静大声喊道,“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保管二姑娘喜欢。”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旁人探究的目光。

    顾静立时手足无措起来,站立不安。

    顾桑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郎,捏捏顾静的手,偏头问道:“堂姐认识?”

    顾静平日哪儿敢随便同陌生男子搭话,就是刚才听见陆奇正的声音也没敢抬头看。

    顾静对陆奇正没什么印象,摇头道:“不认识。”

    说罢,下意识就往顾桑身后躲避。

    严朗意识到陆奇正让他见的竟是一位姑娘,本打算转身就走,不欲理睬陆奇正的胡闹,谁知听闻陆奇正唤她顾二姑娘,立马就反应过来要见的姑娘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严朗和顾静定下婚盟,但两人却没见过面,彼此只见过画像。

    严朗顿时起了见见未婚妻的心思,想知道本人是否同画像一样,犹豫之间,就被陆奇正拖到了顾静面前。

    他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后面的顾静,仿若受惊的小白兔,是个胆小怕生的小姑娘,他能感觉到小姑娘的惶恐不安。

    顾桑转了转眼珠,目光顺势在顾静和严朗身上打了个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