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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二房的人对她们好生招待,未曾不周,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怠慢二房的叔兄。

    女主不是真正的顾九卿,自然不在乎。

    第94章

    “……大姐姐重伤未愈, 伤口时常疼痛难忍,她惯来是个清傲要强的性子,从不以弱态示人。”顾桑为顾九卿不近人情的冷待, 圆话道,“还请叔伯兄长们, 莫要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

    顾显武面色缓和了一些,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我还能跟自己的亲侄女计较不成?”

    不会计较是真的,心里不舒坦也是真的。

    顾显武身为长辈,当着李家人的面被自己侄女下脸, 面子里子多少有些挂不住。

    而且,顾显宗这位嫡兄经常往麓州寄书信,都是夸赞家中嫡长女如何优秀, 如何给他长脸,如何名动燕京城,如何敬重他这个老父,如何端方有礼。

    敬重其父,却不将本家二叔放在眼里,像话吗?

    如果顾桑知道便宜二叔这番想法,肯定要偷笑,女主敬重其父?对, 敬重到从未有过好脸色,敬重到当面摔砸茶盏,敬重到逼其老父亲手打死宠妾。

    顾显武原也是想着十几年未见的小女娃,究竟长成了何等惊艳的模样, 是否真如顾显宗心中以及传言中那般出色。

    端方有礼或许有失真实,但顾九卿的确不是一般女子。

    李东阳与顾九卿没有亲缘关系, 知道李家的商贾门第在顾家面前不够看,本就是靠着姻亲攀上顾家,就算被顾九卿冷待也会笑脸相迎。何况,在李东阳看来,顾家这位大姑娘只是冷了点,并未言语轻贱。

    顾桑笑盈盈应道:“二叔说的是,同为顾家人,不论是在燕京还是麓州,哪怕是千里之遥亦阻不了这份血脉亲情。”

    顾明崇附和道:“家人同气连枝,关系自然长久。”

    顾显武心底的膈应彻底烟消云散。

    李子舆讶然地看了一眼顾桑。

    比他还会圆谎忽悠人。

    顾桑眉眼弯了弯,声音软糯好听道“二叔,堂兄,我与大姐姐此番离京多日,母亲甚是挂念,如果不是雍州乱象,大姐姐身负重伤,我们早该回京了。前段时日,承蒙祖母和堂嫂照顾,我们两姐妹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还望叔兄携家人来燕京做客游玩,再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

    说罢,又让顾明崇单独给顾静带了句话。

    顾显武和顾明崇点头应下:“有机会,是该回燕京看看。”

    若非老夫人不准顾显武两父子去燕京经商,早就将商号开回京城了。

    毕竟当年从燕京搬回麓州,二房的家业几乎全折在了燕京。顾家两房能从‘谋逆’中全身而退,二房亦是提供了钱财助力。

    一行人穿过游廊石桥,往门口而去。

    入眼的庭院错落有致,布局清幽而巧妙,行走在里面,仿若置身仙境。

    室外汤池掩映在百花丛中,雅致精妙,单想想,浑身筋骨都舒坦了。

    李子舆望着庄内竹苞松茂的风景,不禁感慨道:“郑广和修建的这座温泉山庄从不对外开放,寻常只做宴客之用,宴请的皆是官宦贵客,像我们这种纯商压根就没有资格。”

    李家也算是郑广和的老主顾,从未被邀请至温泉山庄,以往谈判交易都是酒楼茶坊等地。

    “李家二姐夫,如今不是进来了吗?”顾桑开口道。

    李子舆道:“匆匆一眼,又要出去了。”

    顾桑:“……”

    “二姐夫家底厚,找一处可引温泉水的地儿,另建一座温泉山庄即可,不必羡煞旁人的。若是觉得只自个儿享受没意思,对外开放,又是一笔进项。”

    顾桑只是随口一说,李子舆却有几分意动。

    “可行。”

    再次提到雍州首富郑广和,应该说是曾经的首富,如今只是一个等着秋后问斩的阶下囚,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原配郑夫人头上。

    顾显武道:“郑夫人莫不是有先见之明,早几年与郑广和决裂和离,不只带走了儿子,更带走了郑广和将近一半的产业。”

    顾桑耳朵一动。

    能带儿子合离,还能分得家产的妇人,委实不多见。

    “郑夫人莫非有什么来头,才能顺利分走郑广和的家产?”

    李东阳看了一眼顾桑,说道:“如今可不是什么郑夫人,而是杜夫人。据说,她不止将儿子改了姓,换了名,甚至逼着郑广和将儿子从郑家家谱上划了去,直接断了父子亲缘,想来郑广和的事牵连不到他们两母子。”

    原来郑夫人本姓杜,杜家在雍州本地是有名的乡绅大户,只可惜膝下子嗣单薄,唯有一子一女,早年的郑广和只是个穷小子,也不知怎么和杜家长女看对眼,娶了杜家长女为妻。杜老爷和杜夫人舍不得爱女受苦,自是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不说,见郑广和老实本分,小两口夫妻恩爱,又倾尽全力扶持女婿做生意,生意有赚有赔,赔不起的时候全靠杜家兜底。

    眼见女婿有了起色,幼子日渐长成,杜家便不再帮扶女婿家,哪知道没过两年,杜家幼子夭折,杜家老两口备受打击,没过几年也就撒手人寰。

    杜家产业尽数归于女儿女婿。

    此后,郑广和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雍州首富。

    人坐拥的家产多了,心思自然也就花了,后宅陆陆续续进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原配夫人哪儿能受得了,怒而和离,带着儿子和分得的家产离开雍州这片伤心之地。

    顾桑一针见血道:“这不就是典型的吃绝户么?吃完就原形毕露,好在杜夫人是个硬气的,也是个有本事的,没有白白便宜郑广和,至少让他狠出了血。”

    郑广和早就暗中与吕康二人勾结,杜夫人在官商勾结的情况下,还能将产业成功带离雍州,也太不简单了。

    莫不是杜夫人手中握有郑广和的把柄?

    李子舆以前听闻杜夫人带子和离的事,尚没往深处想,经雍州乱局,心里同样有此疑惑:“杜夫人莫不是攥着郑广和的把柄,郑广和否则怎甘心和离分产业,与嫡子断亲?”

    顾明崇沉思道:“闻风揣测,没有证据,倒不好评判。不过,郑广和的事倒是给我们提了醒,我们两家皆是在商行摸爬打滚,不义之财断不可取。”

    顾显武看了一眼顾明崇,颇感欣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否则,泼天的富贵,转瞬即逝。”

    李东阳道:“说得好。”

    转头看向李子舆,“臭小子,听到没?”

    李子舆:“……”

    这番话应该说与大哥听,他又不打算子承父业。

    “不知二姐姐近日可好?”顾桑转了转眼珠,突然问起顾皎的情况。

    她想知道,顾皎嫁人后可还安分?同为炮灰,从顾皎被人牙子发卖,再到嫁与李家为妇,早已脱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

    李子舆一顿,只说了一句‘还好’,并不欲多说。

    顾桑瞬间明了。

    对于顾皎这种心比天高,事事与顾九卿争长论短之人,要她屈就李子舆怕是不易。当初被李子舆买做通房,此番又低嫁回李家,可不得变本加厉的狠作。

    她那番话白说了,果然还是不省心。

    李子舆离开前,顾皎忙着同妯娌打擂台,争夺内宅的掌家权,还有就是催李子舆花钱买个空缺的官身。

    顾显宗让李子舆拿钱捐官,先进入官场,有合适的机会自当提携他,这是最快捷的法子。但是有个弊端,拿钱买官身的事不同于勋贵家的荫蔽,将会为靠科举入仕的官吏诟病不齿,也会被世家勋贵靠荫蔽得来的官职圈子排挤,于他官途极为不利。

    李子舆是个有章程的人,心中有筹算,哪儿能被顾皎催着走。

    顾皎得知顾九卿被康王退婚,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他极为不喜,后又得知皇室婚约尚存,整个人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谩骂不止。

    本就兄弟阋墙,娶妻不贤,烦躁之下,李子舆就避离家中前往雍州。娶顾皎进门,是他自己的选择,怨怪不得谁。

    好在不需此行,意外遇见了顾九卿这位妻姐,并在六皇子那里留了名。

    顾桑将几人一路送到山庄门口,与两家人道别后,心头惦记着不值钱的礼物,转身就要折返回去。

    “三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身后传来李子舆的声音。

    顾桑看了看李子舆,点头道:“可以。”

    两人往旁边树荫下而去。

    “三姑娘,府上蒲姨娘戕害主母一事,可当真?”李子舆快到雍州时,方知顾家这番变故,暂时还未告知顾皎。

    蒲姨娘是顾皎的生母,是他的岳母。岳母身死,做为女婿该当携妻回京祭拜。

    然而,却是这样的死法。

    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当真是两难。

    顾桑说:“蒲姨娘下毒暗害母亲,如果不是大姐姐发现的早,母亲就死了。”

    李子舆皱眉。

    竟是这般狠毒?

    顾桑又道:“蒲姨娘死后并没入顾家祖坟,而是被顾明哲葬于他处。如果你是想带顾皎回京祭拜,此时并不是好时机,等过两年事情淡忘,再去祭拜即可。”

    顾皎回京,家中定要闹一场。

    如果顾皎与顾家交恶,李家这门亲事就白结了。

    李子舆显然听懂了顾桑的话中意。

    忽想起另一事,李子舆紧张道:“不知大姑娘是否记恨顾皎?”

    如果顾九卿怨恨顾皎,有心挡他的仕途,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姐姐从未将二姐姐放在眼里。”顾桑看了看李子舆,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不过,我这位二姐姐可不是省心的性子,不知姐夫可还吃得消?”

    李子舆:“……”

    确实有些吃不消。

    当初将顾皎买下时,因‘不知’她的身份,他有的是法子。现在反而顾忌她是顾家女的身份,不好将岳丈得罪狠了,家中都是供着她,他也是让她居多。

    “二姐夫是个聪明人,不论顾李两家结亲缘由为何,倒也不必将二姐姐捧得太高,我这位二姐姐站高了,就看不清楚事儿。不管你们夫妻如何相处打闹,谨记一点,莫要让二姐姐舞到大姐姐跟前。”

    在顾家不能得罪的人是顾九卿,而非顾显宗。

    李子舆心中豁然开朗,长身一揖:“谢三姑娘提点。”

    *

    顾桑回到卧房,迫不及待地让梅沁将礼物匣子取过来,打开一看,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顾显武嘴里不值钱的珠子是一颗颗珠子,足有六颗,光亮刺眼,晚上不必点灯,便能将偌大的屋子照的亮如白昼。至于李东阳口中不值钱的玩意儿可俗气了,满满一大匣子闪闪发光的金叶子。

    随便玩,等同于随便花。

    长辈们的厚爱真是让她受之有愧。